【白狄/明狄】明明如月-章五
【章五】歧路 · 不破楼兰终不还
互相道破心意的治安官和剑仙大人，没有能享受多久的美好日子。
明世隐先前奉上的卦象的确有效，长城的战事，逐渐平稳。往日里蠢蠢欲动的魔种大军，而今已经退居极北之地。可是大唐帝国的别处边疆之外，仍是暗流涌动。
不日，女帝便同时召来了狄仁杰和明世隐，为的只是一件事：西域。大漠以西地域荒芜，人烟不多，但却顽强地伫立着一个悠久的国度：楼兰。野心勃勃的楼兰之主不愿臣服帝国的统治，奈何蕞尔之国物乏力微，从来只能频繁骚扰边境，没能翻出什么大气候。只是近年，他们却用起恶毒的旁门左道来：通过蛊药控制魔种，想要组成大军兵发长安。
明世隐近日卜得一卦，暗示着未来西方战况的吃紧，边境城池被攻陷，生灵涂炭。是时候该先发制人了，女帝当机立断。她不愿拿帝国的稳固和百姓的生命来冒险。
可是，尚书房里却传出了争辩之声。武则天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面前难得意见相左的两人。
“狄卿，你究竟有何异议？”
“陛下，魔种并非都是十恶不赦，他们也是被利用罢了。长安城中那么多魔种不也勤勤勉勉地好好生活着吗？血洗楼兰，实在不是义举，况且……”
明世隐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狄仁杰说不下去了。他脑海中最先浮现的是李元芳抖抖耳朵的样子，整天吵着要加工资，可是魔种密探确实是狄仁杰最得力的助手。而后，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李白，和他那双深情而含笑的眼睛……太白，我怎么舍得让你国破家亡，怎么舍得让你失了故乡失了寄托……
治安官的心中，自有一把秤。只是，从前这把秤，可以称得上毫不偏颇；可如今，狄仁杰的心终究是有所动摇的。主和并给予安抚，相比于主战和屠杀无辜，不能说是一个坏方法。可是，他有私心……
武则天没有私心。女帝就是凭着过人的意志和捍卫朝歌的坚定，才得以开辟盛世。她广袖一挥，不顾狄仁杰再三尝试的辩驳，允了出兵楼兰的决议。出人意料的是，待诏书和兵符一出殿门，武则天便旋即传来内卫，“带治安官去偏殿。严加看管，半月之内不得出宫。”
出战必定要封锁消息，软禁自己在狄仁杰的意料之中。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大惊失色，只是低头无言地跟着内卫走了。他没有选择。他知道女帝是对的，自己的私心万不能和王朝的利益相抗衡。可是，太白，我怕你怨我……
帝王一言九鼎。不出十日，大唐的铁骑便踏平了楼兰，如风卷残云，如摧枯拉朽，未成形的魔种大军和楼兰古国，从此都只存于史书工笔。杀戮，血光，无情……女帝的手段，向来如此。大漠从此变得更加荒芜，但在武则天看来，那是安定。
一朝功成，明世隐心里却空落落的。他应该高兴。剿灭邪恶的魔种，维系王朝的稳定，了却复仇的心愿，皆是自己毕生所求。可是他失去的，好像比这些更多。
怀英，抱歉。在大局和你之间，我没有选择。自古情义二字，最难两全。
遭受最多痛苦折磨的人，当然是李白。消息传到他耳中的时候，剑仙觉得心里的一方天地全都崩塌了。他湛蓝的眸子深不见底，狂怒，不解，仇恨，自责……万千种情绪疯狂地蚕食着他仅存的一点心智。李白红着双眼，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杀意，青莲剑在须臾之间出鞘，剑影之间，一袭白衣直奔宫城而去。
楼宇间的风，在耳边呼啸，听起来那样刺耳。好一座巍巍皇城，是我多少族人的森森白骨铺就，又是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染成！
剑仙被恨意燃烧着的剑刃，在大明宫门口戛然停止，颤抖着悬在那短发人的脖颈间。
“是你！”李白出声，带着噬骨的寒意。
“太白，对不起……我……”刚刚从软禁中放出的狄仁杰早已在看到面前人的瞬间，就失去了解释的能力。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朱色宫墙之下，显得分外无力。可是被仇恨支配的剑仙根本注意不到治安官病态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
“让开。”
狄仁杰不动。他知道，自己首先是大唐的臣民。职责沉重，他别无选择。
“时至今日，你还要挡在那个女人面前？！狄仁杰啊狄仁杰，我李白把一整颗心都掏给了你，终究是错付了！我再说一遍，让开！”
没有回应。
剑光一动，青莲剑的利刃，终究快过了李白为数不多的理智。燃烧着仇恨的剑锋堪称无情，狄仁杰的脖子上瞬间被划开了一道不浅的血口。
是你的剑啊……你和你的剑刃明明近在咫尺，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你离我那么远？我想伸手去够你，却触碰不到你分毫。我想唤你的名字，可是喉间的那股暖流哽咽住了我的声音……
太白，原谅我吧……
天幕之下，不知何时下起的小雨，又是谁心里的眼泪，颗颗粒粒痛人肺腑。
正殿门外，负手而立的武则天，看着宫门口那个单薄的身形中剑倒下，又看着白衣剑客呆立着掉落了手中的剑，而后抱着他缓缓转身离去，在雨幕中消失不见。女帝的脸上看不到表情。
我是帝国的缔造者和守护者，可我也是杀戮的真凶和罪恶的核心。单单个人的情感，就如狂风骤雨中的一叶小舟，命运，岂能自己掌控。
白首同归也是假，花落月陨两不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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